尽管《夯歌》的闻名,为王文彬留在北京任教于中央美院附中作了铺垫。但在那个年代,艺术和政治的关联不可拆分。历经三年自然灾害后,现世政治正在对大跃进作最敏感的检讨。被误认为大跃进产物的《夯歌》,在《人民日报》排列上版后,又被黯然撤下。
而其时,吕品先生已经于9年前——1990年10月15日辞世。
1944年,感染肺结核的王文彬经常咳嗽吐血,吕品让王文彬去自己的私人医生家看病,并将诊疗费用全部记在自己的账上。病愈后,王文彬一度想去重庆大后方,吕品则以他的性格告诫他后方的生存艰难,并告诉他像《雷雨》这样的剧作也受到当局压制的事实。同时,吕品还将邹蹈奋的著作《萍踪寄语》借给了王文彬,使得王文彬的政治觉悟和自我认知大为提高。
1945年12月,王文彬告别青岛到投奔解放区,后就职于山东新华书店。在书店工作期间,则受到了胡考和阿老(老宪洪)的影响。
而在这个过程中,王文彬也在极力地寻找“自己”和自己的艺术。
此后无论从事油画创作还是壁画创作,王文彬都伴随着时代,深深沉浸于宏大叙事当中——这样的选择既是历史使然,也是其作为艺术家的社会使命感使然——而画大题材,做大画家,是那一代深受题材决定论戕害的画家不可绕开的方式,所以,无论是《长城》、《激流之上》、《向自然进军》,还是壁画《黄河咆哮》、《山河颂》、《呦呦鹿鸣》都深深地刻上了时代美学和意识形态的印烙。
关于字画的分配问题,他留下了这样一段话:字画是我一生心血结晶,我把它看成比生命都重要。因此,字画继承人只能在国内收藏作为纪念,不得拍卖或投入其他商业行为。
1942年,升入市立中学的王文彬经老师赫保真介绍,到琴岛画会夜校学画,其时每人的学费为每月两袋面粉。由于王文彬家境贫寒,负责画会的赵仲玉和吕品免除了王文彬的学费,木炭画纸都是赵仲玉送给他的,而后来吕品经常带其外出写生,并给他看了自己未完成的油画《一二九游行》以及部分左翼版画集。
吕品发现王文彬的色彩写生进步不大,就帮他分析说:“眼高才能带动手的提高,画画的人应该是眼高手低,眼光高,才有更高的追求,才会有进步。如果只是画得熟练,技术十分灵巧,但眼睛的标准不高,画就无新意,自然就会陷于停滞。”
《夯歌》,可以说令王文彬一展闻名。
1972年春,回京就医的王文彬终于通过参加美院在石家庄下放地的“整党”活动,推翻了加诸于自己的“历史问题”认定,得以回到北京。而教学的中止,生活也不能安宁。后来他又被下放到北京热电厂度过了文革的最后几年。
通往工地的大道上·水彩·1953
在日据时期,除琴岛画会外,王文彬也从日本人的书店中汲取过诸多营养,立体派和超现实派的书籍都吸引过他,而《翡冷翠派的巨匠们》、《毕加索与他的朋友们》、《凡高传》也让他艳羡不已。
1999年9月19日,作为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的王文彬应邀参加《中国美术馆典藏精品陈列展》开幕式,以前没有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的他心中犯疑,但当他看到一幅作品时,心花怒放。他在后来给吕薏莎的信中这样写道:“我忽然看到我的恩师、你的父亲吕品的水彩画《雨中》陈列在那里,我高兴极了,这比我的画在展览中入选更值得高兴,这是历史的评价!”
在王文彬的回忆文字中,吕品先生对他的有决定性影响有这样几件:
在市立中学读书期间,王文彬还参加了学生团体学术研究会,后来以美术编辑的身份参与了《青年人》杂志的创办。
夯歌·油画·1962
王文彬对情意郑重或见一斑。而他与吕品先生的师承关系则要从其少年时代说起。
2000年4月,王文彬突然病重。一个月后,他开始定立遗嘱,关于存款是这样写的:我的一生清贫,没有留下多少存款和现金,经有关人员清点,定期存款、国库券共有叁万贰仟捌佰叁拾伍元贰角伍分。现金24000元整(其中含住院押金1万元,有朋友资助用于护理和生活营养费肆仟元整),另有外币美元定期存款陆佰肆拾捌元壹角陆分,港币壹万零陆佰壹拾元捌角壹分……
其后的命运更是江河日下。
王文彬遂立即致信郭梦家,83岁的郭梦家回信说:“关于为吕品同志办离休待遇的事,我看生前未办成,死后恐怕更为困难了。他的小女儿既然愿为之再申请,我可以写证明。”
陈超回信说,吕品和当时的地下党员郭梦家属于“心照不宣”,还不能算是“地下关系”,作为离休就有点困难了。希望王文彬找郭梦家作证明,并给了王文彬郭梦家的地址。
收到信的王文彬心急如焚,他又写信给好友王鹤年,让他催促吕品先生的小女儿吕薏莎,信末说:“我很着急,此事不早点办,一旦老人们不在了,就更没有办法了!请薏莎三思吧!”
他在《艺术自述》中以第三人称的方式写道:“文革给他的摧残,没有使他消极沉默。十年动乱之后,他为了寻找自己新的艺术方向,多次沿丝路西行,企图在深入生活和研究古代文化艺术遗产中,找到自己艺术的新起点。秦—汉—唐艺术中包含着的那种民族精神给他强烈的震憾。长时间在敦煌石窟中的临摹,使他的艺术想象进入了一个新天地,他决心为民族壁画艺术的复兴作出自己的贡献。”
对于绘画艺术本身,王文彬领受吕品的教益也颇多。跟从写生则是学习领悟最重要的门径。吕品很少带学生去画名胜,而常常是去荒凉的地方,他希望学生们能够从人们不注意的地方发现独特的美。
(责任编辑:武汉三度艺术机构)